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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旺斯之蝶
瞿水台
罗威,中国煌龙航空集团的总裁和亿万富豪,突然在南法普罗旺斯一个小村庄离奇死亡。当所有的媒体都报道其为一个意外事故之时,在纽约居住的另一位中国富豪林聿龙感到怀疑,遂派遣侦探团队前往调查,探索真相。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人震惊…

瞿水台
普罗旺斯之蝶

普罗旺斯之蝶

瞿水台 著

普罗旺斯之蝶
Butterfly in Provence
图书类型 小说
作者 瞿水台
图书页码 232
开本 15.24 x 22.86cm
封面设计 瞿水台
出版日期 © 2020年1月第1次印刷

声明
这是一部虚构的作品。所有名字、人
物、公司、企业都是作者虚构或者想
象的产物。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2019瞿水台
简体版权存在
繁体版权存在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

版权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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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部分。唯一的例外是评论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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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坠落
这是卡洛斯来到奔牛村之后迎来的第一个早夏。
这一天早上,气温上升得很快。十点半左右,温度计就显示外面的气温已经高达27摄氏度了。幸好餐厅里有空调。
卡洛斯在这儿已经工作三个多月了。他勤快,对客人很热情。老板戴尔蒙对这个从意大利移民来的小伙很满意。
餐厅里几个客人吃完早餐后结账离开。卡洛斯清理了桌子,在上面垫上一块白色的台布,放上餐具,旁边摆上两个酒杯,再放上一本菜单,等待下一批客人的到来。
“这段时间算是清闲的,” 老板一边低头查看账本,一边对他说, “再过几天,你就没有喘息的时间了。”
“为什么?”
“从巴黎、伦敦、慕尼黑、苏黎世,甚至美国、澳大利亚的游客都会涌到这一带来度假。这里每天都会挤得水泄不通。当然喽,也是我们盈利最好的时候。” 戴尔蒙说著,脸上露出了笑容。
“哦,你到外面去把午餐的菜单换一换。”老板吩咐道。
“好的,先生。”卡洛斯接过老板递给他的条子,走到店外。
餐厅入口处立著一块黑板,上面写著 “午餐菜单” 。卡洛斯把上面的字擦掉,准
把新的菜单写上去。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扭头一看,一行人迎面朝他走来。都是亚洲面孔。他有点意外,因为亚洲人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并不常见。
走在马路中间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穿一件粉红色马球衫,配著灰色短裤,肚子微微隆起,胸前戴著一串佛珠,腰间系著一个旅行腰包。看上去很有气派。他背著手,迈著缓慢的步子走来。随著他的步伐,佛珠在他胸前左右摇摆。
中年男子的右边走著一位东方女子,穿一身红色连衣裙,很耀眼。她留著齐肩的黄发,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两人的后面跟著三个年轻的男子,一个长著四方脸,细长的眼睛,穿著黑色T恤和黑色长裤,背著一个黑背包。一个是长脸,身材高挑,穿著白衬衫,牛仔裤,左手手腕上还扎著一根红绳子。走在最后面的是一个圆脸,穿著咖啡色T恤,戴一副黑框眼镜,一边走一边看著手机。
他们是来吃早餐的吗?卡洛斯心里寻思著。“你们好!”他一边伸手向他们打招呼,一边示意他们进去用餐。
中年男子朝他摆摆手,表示他们不在这儿停留。卡洛斯一眼看到他左手小手指上戴著一颗硕大的金戒指,几乎盖住了他的半个指头。金戒指上似乎还镶嵌著紫色的玛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耀眼夺目。卡洛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戒指,不禁多看了两眼。
这人肯定很有钱,他心想。
这时,后面穿黑色T恤的男子朝中年男子喊了一声,示意他往右拐。道路右边是一个石拱门。五个人走进拱门,消失而去。
卡洛斯工作的餐厅叫卡拉蜂餐厅,位于奔牛村的半山腰。离这里100多米远的山顶上,有一个古老的教堂,是奔牛村的最高
的,也被称为高教堂。这个石拱门就是通往高教堂的道路之一。
他们这么早去教堂吗?但是今天教堂不开门啊。也许,是去拜访附近的什么人吧,卡洛斯心想。
奔牛村是南法普罗旺斯地区一个人口不足1500人的小村子。虽然也有一些从英国和德国来的外国人在这儿买房或租房,但是这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村子里绝大多数都是本地居民。村民们互相都认识,对外国人有一种天生的敏感。
卡洛斯在黑板上换好了菜单,回到餐厅。老板已经走开了,可能上楼去了。
柜台对面的墙上挂著一个大彩电,正在播放刚刚结束的法国高尔夫公开赛的一些精彩片段。今年的公开赛由煌龙航空HLA赞助,也被称作HLA 法国公开赛。HLA是哪个国家的,卡洛斯不知道,应该是个有钱的公司吧。今年的冠军克里斯·马松是一名新秀,他的夺冠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电视上,他举著一个巨大的金色奖杯,在写著HLA的广告牌前接受媒体拍照,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小子真行!”卡洛斯停下手中的活儿观看起来。电视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0点36分。餐厅里还没有一个客人。
突然,有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卡洛斯扭头一看,是刚才路过的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她气喘吁吁地说:“快叫消防队!他要跌落下来了!”
卡洛斯大吃一惊,问道:“谁要跌落下来了?”
“罗威先生,煌龙航空的老板!”
“煌龙航空的老板?” 卡洛斯又吃了一惊。难道就是赞助高尔夫公开赛的公司老板?就是刚才那个穿粉红色马球衫,戴著大戒指的中年男子?他心里一颤。
“在哪里?”卡洛斯本能地问道。
“在教堂的墓地下面。”红裙子女人说,接著又问道:“电话在哪里?”
“在那儿。”卡洛斯用手指了指柜台的一角。
这时老板戴尔蒙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到嘈杂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跌落了。”卡洛斯说。他纠正了红裙女子将来时的说法。
“谁跌落了?”老板问。
“煌龙航空的老板。”卡洛斯说。
戴尔蒙还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明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对卡洛斯说: “你快去看看。”
“好。”卡洛斯应声道,随后拔腿朝教堂方向跑去。
出了餐厅,穿过石拱门,是一条长长的石阶,都是上坡路。他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段台阶,走上一个平台。左边是山顶教堂,往右走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墓地。卡洛斯走到墓地门前,正要进去,突然听到下面传来声音。他右拐侧身一看,在一段狭窄的石阶下,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旁边蹲著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穿黑色T恤,一个穿白衬衫。
就是他们!
卡洛斯走下台阶。只见中年男子头枕著墙根,半躺在地上,头往右耷拉著,嘴唇在微微蠕动,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穿黑色T恤的男子双手捏著他的脸,一边摇著他的头一边喊著:“罗总!罗总!”
卡洛斯曾经在消防队干过,受过医疗急救的培训。他伸出手去,把“罗总”的皮带解开,然后把他衣服领口的扣子解开。这时,他注意到:“罗总” 身上系的旅行腰包不见了,胸前的佛珠也没有了。
他趁黑色T恤男把手放下的空隙,伸手想把 “罗总” 的头扶正。两个男子几乎同时用力把他的手拉开:“不要碰他!”他们用中文呵斥道。卡洛斯没听懂他们说的话,但他意识到两个人是在制止他。他缩回了手。
黑色T恤男开始用手拍打中年男子的脸,然后使劲摇晃他的头。中年男子已经奄奄一息。
卡洛斯看不下去了。“你不要这样对待他,”他劝黑衣男子道,“他就要死了。”
黑色T恤男没理会他,继续摇著。
卡洛斯站起身来。他抬头看了一眼 “罗总”背后的那堵墙。那是一面约9米高的峭壁。他又低头看了一眼 “罗总” 躺著的地方,地上没有任何血迹,他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血迹。
“罗总”的身体已经瘫软,双手垂在身体两边。
这时,他注意到:“罗总” 手上戴的那个大戒指也不见了。
就这样,卡洛斯在一边站著,看著“罗总”在地上躺著,一个男子拍著他的脸,另一个男子呼唤著他。卡洛斯感到无能为力。
过了十多分钟,餐厅老板戴尔蒙也赶来了。
“你先回去吧,” 他对卡洛斯说, “餐厅需要有人照顾。”
“好的。”卡洛斯回应道。他最后看了 “罗总”一眼。
“罗总”的嘴蠕动著,眼睛开始往上翻,露出了眼白。

● 2. 疑点重重
纽约,曼哈顿河上。林聿龙站在豪华游艇MILAI的甲板上,迎风远眺。他喜欢日本文化,MILAI就取自日语 “未来” 一词。几年前,他移民美国,购买了这艘游艇,并雇了专业的船长来开船。除了冬天,他几乎每隔一星期都要出行,从哈德逊河出发,或者北上波斯顿,或者南下迈阿密,墨西哥湾,去体验不同水域的海风和波浪。他喜欢那种在波涛里乘风破浪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多年前在中国拼搏的岁月。
助手阿曼达走过来,告诉他午餐已经准
好了。他走下船舱,坐在一张大餐桌前,准
吃饭。正面墙上挂著一个60英寸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他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听一个女播音员说道:
“……下面播放一则突发消息:中国煌龙航空集团的总裁罗威在国外考察时,发生意外身亡。”
什么?林聿龙大吃一惊,手里的咖啡杯猛地晃了一下,咖啡撒了一桌子。
播音员继续说道:
“煌龙航空集团今天在网上发布讣告:集团有限公司总裁罗威,在法国公务考察时意外跌落导致重伤,经抢救无效,于当地时间7月3日不幸离世,享年58岁。”
林聿龙没有听下去。这怎么可能?今天不是愚人节吧。他立即拿起手机,开始查看网上的新闻。
在搜索引擎上输入 “煌龙航空 罗威”几个字,马上出来了一连串的新闻标题:
“煌龙航空总裁罗威在法国跌落死亡……”
“煌龙航空总裁罗威不幸身亡……”
“煌龙航空总裁罗威意外离世……”
天哪,这是真的!
“阿曼达!阿曼达!” 他大声喊道。
助手匆匆赶来:“什么事,林先生?”
“你去告诉船长,我们马上返回纽约。”
“好的。”阿曼达刚刚转身,林聿龙又叫住了她:“对了,你再打电话给麦肯修先生和梅纳德先生,让他们两个小时后到我办公室来,我要跟他们开一个紧急会议!”
“好的,先生。” 阿曼达应声而去。
格兰·麦肯修和伊凡·梅纳德都是林聿龙的私人律师,林跟他们已经合作了多年。
林聿龙对罗威也非常熟悉。林在中国做生意时,曾经和煌龙航空同时竞标购买一家旅游公司。为此,林聿龙和罗威也成了竞争对手。后来,财力雄厚的煌龙航空在中共高官的 “关照”下中
,赢得了这个项目,罗威的争强好胜和强劲的人脉也给林聿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几年之后,罗威竟然突然死亡。
林聿龙从玻璃窗望出去,看到游艇在掉头。离靠岸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打开手机,继续查看网上新闻。
《西雅图早报》的一篇报道写道:
“煌龙航空集团联合创始人兼总裁罗威于7月3日在法国出差期间死亡。据当地警方表示,他是在拍摄照片时从墙上意外跌落而亡。”
《世界快讯》的报道写道:
“本报采访了普罗旺斯宪兵队的勒荣·戈尼耶上校。他说,罗威先生站在奔牛村的一堵15米高的峭壁的边缘,让他的家人帮他拍照片,然后他就摔了下去。”
奔牛村?罗威怎么会去奔牛村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林聿龙的心中升起了疑云。
他又看见《全球新闻》的一篇报道写道:
“据煌龙航空和法国警方称:58岁的罗威前往普罗旺斯进行公务考察,在观光时发生了坠落事件。警方表示,罗威的死亡是一起意外事件。普罗旺斯宪兵队的勒荣·戈尼耶上校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罗威先生想让他团队中的某个人帮他拍照。他爬上一面矮墙,向后摔了过去,摔到下面13米的地方。”
人刚刚死,就定性为意外事故,这也太快了吧?林聿龙心想。而且,这些报纸,一会儿说罗威的家人帮他拍照,一会儿说是他团队中的人帮他拍照,到底他的家人当时在不在他身边?林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在中国的新闻网站上,林聿龙看到一条《财金新闻》的报道:
“有熟悉罗威的人士告诉记者,罗威想爬到一堵矮墙上去拍照。他跳上矮墙,却不慎摔到后面十几米高的悬崖下,当场昏倒,随即被送往医院抢救。在抢救过程中,他对医生说了一句‘脚疼’,然后就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林聿龙前前后后重新浏览了一遍。奇怪,为什么所有的报道连一张现场的照片都没有?这些新闻媒体在世界每个角落都布置著蜘蛛网一样的报道网络,从冰岛到百慕大,什么地方发生了事故都能随时连线报道。为什么一个亿万富翁死了,连一张现场照片都不肯去拍?
MILAI渐渐靠岸。林聿龙早已等在甲板上。不等船靠稳,他就大步跨上扶梯,回头喊了一声: “谢了,船长!” 然后,疾步走向前来迎接他的豪华轿车。后面两个助理跟随他上了车。
一小时后,他回到位于纽约百老汇225街的办公室。格兰·麦肯修和伊凡·梅纳德已经坐在门外的沙发上等候了。
“嗨,格兰!伊凡!谢谢你们这么快赶来。” 林聿龙一边跟他们打招呼,一边走进办公室。他的另一个助手索菲亚已经把有关罗威死亡的各种新闻报道打印出来,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们看报道了吧?煌龙航空总裁罗威突然死亡。咱们前两天还谈到他呢,没想到一下子就出事儿了。你们怎么看?”林聿龙在一张大皮椅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听说了,很震惊。”格兰回答说,脸上却显得很平静。
“报道说,他在巴黎参加了高尔夫公开赛,煌龙航空是赞助商,”伊凡接过话茬,“没想到,他死在了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一个小村庄。你记得吗,我们前两天说起,国土安全部正准备对煌龙航空在海外大肆扩张的业务进行调查,在这个节骨眼上,罗威突然死亡,感觉……太巧合了。”
“确实是,”格兰点点头,“你看看这个,弗兰克。” 他把一篇报道推到林聿龙面前。弗兰克是林聿龙的英文名。格兰念道:
“罗威先生持有煌龙航空百分之15的股份。而且,根据煌龙航空的内部文件,罗威已经事先承诺:如果离开公司或死亡,他会将股权全部捐赠给煌龙航空公益基金。”
“煌龙航空集团的总资产约1500亿美元,股票市值约600亿,百分之15的股权就相当于90亿美元,”格兰解释道,“这么大一笔钱,如果事先就决定在他死后要转给煌龙航空公益基金,那就相当于一个人死前买了一笔巨额人寿保险,最希望他死的就是受益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得太多了。”
“你们律师,第一个关心的就是钱。” 林笑道。
“一个亿万富翁,如果真的是意外死亡,那另当别论,但如果是非正常死亡,钱,一般就是最大的动机。” 格兰说。
林聿龙点点头:“我也觉得他的死很蹊跷。从墙上摔下来?”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个58岁的亿万富豪会去爬墙拍照,鬼才相信。”
格兰和伊凡也同意地点点头。
“普罗旺斯那个地方我去过。” 林聿龙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的一幅照片前。那是一幅大片的紫色薰衣草田的照片。
“那儿有很多古老的城堡,”林回忆道,“也是每年法国自行车大赛的必经之地。那个地方有大片的薰衣草种植地,非常漂亮。在奔牛村有一个很棒的酒店,有世界上最好的法国菜……”他回过神来,问两人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有什么建议? ”
“可以派几个人去调查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格兰建议。
“我同意,” 伊凡接过话说,“新闻报道全都是千篇一律。刚刚死亡就定性为意外事故,这也太快了吧?我觉得很可疑。罗威为什么要去奔牛村?谁跟他一起去的?为什么要爬墙?死后,他的资产怎么处理?有很多疑问。”
“我也正在考虑派人去看看,”林聿龙点点头,“英雄所见略同。谢谢二位。”

● 3. “深喉”
送走两位律师,林聿龙想给香港打个电话。一看时间,对方是凌晨四点。他决定等一等。
打开电脑,他继续查看罗威的信息。网络上一个叫《邀你畅谈:煌龙航空总裁罗威之死》的直播节目引起了他的关注。他点击了一下播放键。
“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安迪,是《邀你畅谈》节目主持人。今天是7月4号星期三。今天有一个特大新闻,就是煌龙航空集团的总裁罗威昨天在法国南部的奔牛村跌落身亡,成为全世界的爆炸新闻。今天我们就来讨论一下这个话题。”
说话的是一个理著平头的年轻人。这是一个自媒体访谈节目,观众和听众可以匿名打电话进来,自由地发表观点和意见。罗威死亡的新闻无疑成了今天的焦点。
“首先,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安迪继续说道,“煌龙航空集团于1992年创立,是中国最大的航空公司之一,也是一家资产达1500亿美元的大型跨国集团。罗威和周棋都是煌龙航空的创始人,也是联合总裁。所以,罗威的去世肯定会给煌龙航空的发展带来影响。我们的热线电话就显示在屏幕下方,欢迎大家打电话进来畅谈您的看法。每个人的发言时间限定一分钟。” 安迪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已经响起。
他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邀你畅谈》。”
“你好安迪,”说话的是一位女士。“哎呀,罗威这个事儿太意外了!我记得上个月,英国一家媒体报道说:煌龙航空的总裁周棋中风去世了,但是很快就被煌龙航空给辟谣了。没想到一个月后,煌龙航空的另一位总裁罗威突然死亡!我还以为又是假新闻呢,没想到这次是真的!真是太意外了!”
“报道说,他是从墙上掉下来摔死的,确实很意外,” 安迪说,“谢谢你的来电。好,我们来接下一位观众的电话。”
“安迪,你好,我一直收看你的节目,”一位老者缓慢地说道,“罗威啊,这个人听说有巨大的政治背景,他把煌龙航空做成了一个跨国集团,但是他的成功也有巨大的风险。他的死亡给国内的商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现在,很多企业家都成了惊弓之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厄运也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哎,我就说这些吧。”
“好的,谢谢您的分享。作为企业家,确实都会对罗威的意外死亡同病相怜的。”
电话又响了,安迪接了起来: “喂,你好,欢迎你来畅谈。”
电话那边有两秒钟的空白,然后,一个显然经过了变声的低沉声音传了进来:“安迪你好。”
“你好。我们现在正在讨论煌龙航空的总裁罗威在法国意外跌落死亡的事件,您有什么看法?”
“他不可能意外跌落而死。”
“你说什么?他不可能意外跌落而死?你怎么知道?” 安迪惊讶地问道。
“我跟罗威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很了解他的性格。罗威是一个超级富豪,他游过南极,北极,是一个把熊猫、海豚拿来当宠物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风景秀丽,奇山怪水的地方他没去过。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可能像一只猴子似的去爬一堵墙?就为了拍照?这种说法只能忽悠一下局外人罢了。对内部人来说,他的死不是一个意外,没有什么意外的。”
看来这是一个了解内情的 “深喉” 啊,安迪心想。碰到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打断他,让他畅所欲言。
安迪没有说话。
“深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罗威喜欢热闹,他出行时身边总是带著十几个保镖和部下,非常高调。他喜欢穿一身唐装,还戴著一串在西藏开过光的佛珠。但是没有用,佛珠也保护不了他。”安迪听著,忍住了笑。
“其实,这次跟罗威一起去法国的这批人很不正常。”“深喉”继续说道,“还有报道说什么他的家人给他拍照,简直是扯淡!他的家人没有陪他去。哎,反正,他们要想让你死,你就活不了!”
“你说的 ‘他们’是谁?”安迪忍不住问。
“深喉”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煌龙航空打著国家的名义在西方进行大肆收购和战略布局,并且参杂了很多家族利益。”
安迪听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看来煌龙航空和罗威的背景很深啊。他完全忘记了一分钟的时间限制。
“从过去几年煌龙航空爆发式的发展中,罗威跟中央领导,特别是中央常委之间建立了密切的的关系。其中,某个中央常委就是煌龙航空的背后老板。现在,西方国家也开始关注煌龙航空了。据我所知,美国政府正准备调查煌龙航空。如何保证内部信息不泄露?如何保护这位背后的老板?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情人彻底消失!”
“你说的这位‘背后老板’是谁?” 安迪又忍不住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盲音, “深喉” 挂断了电话。

● 4. 香港调查员
看来高人在民间啊。听完了《邀你畅谈》,林聿龙不禁想道。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国内见过罗威的场景。
那是五年前的一天,在北京一个私人机场的贵宾候车厅。林聿龙每次坐私人飞机,都能享用这里的贵宾室。但是这一天,林到达时,柜台服务员却突然告知:贵宾室被其他贵宾占用了。林正在寻思是谁,贵宾室的门开了,里面呼啦啦走出来一群人,前面是几个黑衣保镖,护卫著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打扮高贵的妇人。在年轻男子和妇人的后面,一个男人弓著腰,毕恭毕敬地跟著。此人就是罗威。
罗威曾是一个攀附权贵的高手,林感叹道,但是很可惜,那也没能保护得了他。
林看看时间,香港已经是早晨了。
“索菲亚。”他叫道。
助手走进来:“什么事,林先生?”
“你帮我连接一下香港的陈浩和马晓南,我想跟他们开一个视频会议。”
“好的。”助手应声而去。
15分钟后,索菲亚进来告知: “已经连接好了。陈先生和马先生已经在线上等著了。”
“好的,谢谢。”
陈浩和马晓南曾经在林聿龙的香港公司负责安保。林离开香港后,他们自己成立了一家安保公司。听说干得不错。
林聿龙来到电脑前。屏幕上,他看到了久违的陈浩和马晓南的笑脸。“小浩,晓南,你们早。没打扰你们睡觉吧?”
“林先生您好,好久不见!” 马晓南的胖脸上洋溢著微笑。
“林先生好!谢谢您还记得我们!”长著一双精明眼睛的陈浩说,” 你知道我们做安保的,随叫随醒,习惯了。纽约怎么样?”
“纽约很好,你们也不过来看看我。” 林聿龙假装埋怨道。
“我们也很想去啊,但是一家老小的,不方便。” 陈浩抱歉地说。
“看到你们还是那么精神,很高兴,” 林说,“今天跟你们联系,是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帮忙不敢当,您就吩咐吧,老板。” 陈浩说。虽然已经不在林聿龙手下工作,但还是习惯性地把他当成老板。
“是这样,”林说,“你们有没有听说煌龙航空罗威的事?”
“当然!今天这个消息已经上了所有香港报纸的头版头条!这么大的事儿想不知道都不行。”马晓南笑著说,从手边拿起一张报纸,向林展示了一下。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林问。
“说是他在公务途中,为了拍照从墙上跌落摔死了。嗯,感觉很蹊跷。”马摇摇头说。
“看来大家都是同感啊,”林说,“所以,我想让你们两位去一趟法国,调查一下情况。”
屏幕对面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你们俩都是安保出身,知道怎么调查案件。你们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所以,我马上就想到你们了,”林说,“关于调查费用和报酬,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给我报一个数就行了。”
“不是钱的问题,林先生,”陈浩略带犹豫地说,“我们曾经跟您工作过十多年,你也了解我们的。只不过,晓南会一点法语,我一句不会说。去了法国,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我以前交过一个法国女友,学过一点法语,但是都忘得差不多了。”马晓南也谦虚地说道。
“不用担心,”林安慰他们道,“法国人多多少少都会说点英语,你们两人一块去,英语夹法语,劈里啪啦的,肯定没问题。”
两人笑了。
“那您希望我们去调查什么?” 马晓南问。
“罗威死在法国南部一个叫奔牛村的小镇。听说在他死之前,他先去了巴黎,在那儿参加了高尔夫公开赛的赞助活动。所以你们先去巴黎,看看他在那儿都见了什么人。除了打高尔夫,还干了些什么?想尽办法查清楚他死前所有的行踪。”
两人点点头。
“更重要的是,”林接著说, “他为什么要去奔牛村?”
“他们公司的讣告上说:罗威是公务考察时跌落摔死的。难道他去奔牛村是为了什么公务?” 陈浩歪歪头问道。
“哎呀,当然不会说他是在游玩途中摔死的啦。”马晓南对他瞪眼道。
“不管怎么说,很多报道都是自相矛盾,疑点重重,”林聿龙说,“有的说,当时他的家人给他拍照,有的说,他当时跟几个同事在一起。你们去就是要调查清楚,他当时到底是跟谁在一起。”
“关于他的死因也有好几种说法,” 陈浩补充道,“有的说他是意外事故,有的说他可能是自杀。”
“你看看!还有,你们注意到没有?” 林聿龙提醒道,“所有的报道,竟然没有一张现场的照片!你说现在谁手里没有一个手机?去采访的记者为什么连一张现场的照片都不拍?你们
觉得奇怪吗?”
“确实,”马晓南点点头说,“我记得当年戴安娜王妃在法国出车祸的时候,现场的照片马上就出来了。当然,那些都是马仔拍的。但罗威也是一个亿万富翁啊。他出事以后,难道没有人去拍几张现场照片吗?确实很奇怪!”
“所以,” 林说,“你们要去调查一下,出事现场是什么情况?当时有没有其他目击者?那个十几米高的墙在哪里?多拍一些照片回来!”
“好的。” 两人点头答应。
“还有,”林接著说,“有一篇《财金新闻》的报道说:他当场昏倒,被送往医院抢救。你们要去查一查他被送去了哪家医院,有没有验尸报告?总之,越详细越好!”
“明白了。” 两人点点头。
“另外,想办法联系上罗威的遗孀和家人,看看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助的。但是,一定要小心。” 林聿龙叮嘱道。
“好的。你希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陈浩问。
“越快越好!有些证据不抓紧时间固定,很快就会消失。我会叫秘书给你们订机票的。”
“好的,我们把家里安排一下,马上出发。” 陈浩说。
林聿龙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还有一个。一定要想办法拿到罗威的DNA,不管是在他住过的酒店,死亡现场,或者其他任何地方。价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拿到。不惜一切代价!”

● 5. 高尔夫球场
香港国际机场的候机厅里,陈浩和马晓南并排坐著,腿上各摊开一本笔记本电脑。他们还在继续搜索著罗威的信息。
在法国国家高尔夫公开赛的网站上,他们发现了一张罗威的照片。在一张印满 “HLA煌龙航空” 的广告牌前,罗威穿著一件白色运动衫,跟本届冠军得主克里斯·马松握手。马松左手搂著一个巨大的金质奖杯,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旁边的罗威也微笑著,但是略显疲惫。
“煌龙航空是法国高尔夫公开赛的赞助商,” 陈浩对马晓南说,“公开赛于6月28日到7月1日举行,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罗威可能一直都在巴黎。”
“准确地说,是巴黎郊外。” 马晓南纠正道。他查到高尔夫公开赛的比赛场地是在距离巴黎一小时的西南郊外。
✽✽✽
飞机到达戴高乐机场。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巴黎西郊。
出租车在一家叫花园酒店的大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这家酒店就位于国家高尔夫球场内。两人先到酒店登记入住,到房间放下了行李,然后徒步前往球场的接待处。
前台接待员是一位金发女子,见到两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会说法语的马晓南走上前说:“你好!我们来自香港。听说几天前在这儿举行了全国公开赛,煌龙航空是赞助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它的前总裁罗威去世的消息?”
女子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是的,听说了。”
“我们是来这里做调查的。可不可以见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
“请等一下。” 女子一边说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杜鹏先生,” 女子对电话另一头的人说, “这里有两位香港来的先生想见您……关于煌龙航空前总裁罗威的事。”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女子放下电话,对两人说:“请稍等,我们经理马上就来。”
两分钟后,一位穿著运动服,身材健壮,皮肤晒成古铜色的法国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两人,他用英语打招呼说:“你们好,我叫莫尔·杜鹏,是这里的经理。”
陈浩和马晓南上前跟他握手。再次说明来意后,杜鹏说:“请到我的办公室来。”
两人随著杜鹏走进他的办公室。杜鹏随手关上门,让两人落座。
“我对罗威先生的去世感到非常意外和难过,” 杜鹏面带遗憾地说,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听说,他生前在这里参加了高尔夫赛的赞助活动,”陈浩说,“您能不能介绍一下您所知道的情况,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呆了几天?参加了些什么活动?”
杜鹏点点头,回忆道:“煌龙航空集团从三年前开始每年都赞助我们的公开赛。罗威先生自己也酷爱打高尔夫球,他每年都来参加我们的公开赛,并亲自给获奖选手发奖。他还把很多世界著名的高手都请到这儿来,跟他们一起打球,切磋球艺。他是一个很随和,很善谈的人。他这次是……嗯……大概6月27号来的。还有几位中国选手也来参加了比赛。罗威先生自己也下场跟他们打了几场。他一直兴致很高。没想到……”
“从6月27号到比赛结束,他一直在这里吗?” 马晓南问。
“是的,比赛7月1号结束,罗威先生亲自给冠军颁了奖。”
“他在这儿的时候,身边有随从或家人吗?”
“他身边一直有很多人,跟他形影不离,但是好像没有家人。他很喜欢热闹,走到哪儿排场都很大。我记得去年他来的时候,身边有十几个人,像带著一个小分队。他的安全一直受到严密保护,即使在高尔夫球场也不例外。所以,他出事故,对我来说真的很意外。”
“那今年呢?他身边也有十几个人吗?”
“不,今年好像人少了很多。我想想……好像只有四五个人吧。”
“都是他公司里的人吗?”
“那我不知道。你们可以去问问我的同事尼尔,他帮助罗威先生一行安排了住宿和行程,他可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他今天休息,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联系方式。”
“好的,非常感谢。” 马晓南说道。
“不客气,罗威先生的去世真的让人震惊。报纸上说,他是在普罗旺斯爬墙拍照时意外跌落死亡的,太遗憾了。”
“我们也很震惊。” 陈浩说。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邮件地址,背面有尼尔·魏兹曼先生的电话号码,” 杜鹏说, “如果你们有关于罗威先生的什么消息,也麻烦告诉我一声。 “
“好的,谢谢你,杜鹏先生。” 陈浩接过了名片。
两人离开了杜鹏的办公室,马上给尼尔·魏兹曼打了电话。双方约定第二天在附近一家餐厅见面。

● 6. 更改行程
留著长发,穿著休闲装的尼尔走进Bistro 180餐厅,四处张望。已经坐在里面一个偏僻角落的陈浩和马晓南站起来,向他招手。尼尔走上前来,三人自我介绍后入座,叫了咖啡。
尼尔看起来有点紧张。
“杜鹏先生可能已经跟您说了,”马晓南用法语介绍说,“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罗威先生生前的情况。听说您为他们一行安排了这次的行程?”
“是的,”尼尔低声答道,“罗先生每年来,都是我为他安排的。他们这次一行四个人,6月27号到达的……”
“不好意思,你说他们一行四个人?”马晓南追问道。
“是的。”
“包括罗先生?”
“是的。”
“那其他三个人是他的家人还是同事?”
“嗯,应该都是同事吧。有两个好像是他的秘书,另一个……不太清楚。”
听不懂法语的陈浩看看两人,显出著急的神色。马晓南给他翻译了尼尔的话。陈浩忍不住问:“你会说英文吗?”
尼尔笑了:“会一点儿。”
陈浩马上用英语问:“罗先生以前来这儿,也是这些人陪同吗?”
“不,”尼尔用英语回答说,”他往年来的时候,有十多个人陪同,很多是他公司的高管,但是那些人今年没有来。今年只来了三个人,而且,有一个秘书中途离开了,我们还临时取消了一个房间。”
陈浩意识到,尼尔显然谦虚了,他的英语很棒。
“中途离开?哪天离开的?”陈问。
“好像是6月30号。”
“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罗先生和其他两个人一直待到最后一天7月1号才离开?”
“不,他们是7月2号早上离开的,然后去了日内瓦。”
“日内瓦?”陈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他们去的是日内瓦?”
“我确定,”尼尔点点头说,“因为他们不会说法语,罗威先生的秘书让我给一家在日内瓦的银行总经理打电话,帮他们约好2号上午11点见面。”
“他们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要去普罗旺斯?”马晓南问道。罗威7月2日飞到日内瓦,7月3号死在了普罗旺斯。
“没有,” 尼尔摇摇头,“我跟银行联系的时候,他们说要在日内瓦停留一晚,第二天飞回中国。他们开了一架波音787来的,停在马赛机场……”
“你知道,罗威先生是在普罗旺斯出事的。”陈浩提醒他道。
“是的,我也听说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那儿。”尼尔摇摇头道。
原来,去普罗旺斯不在他们原来的行程里,是临时决定的!陈浩和马晓南互看了一眼。
“那公开赛期间,你知道罗威先生还见了其他什么人?”马晓南追问道。
尼尔想了想,说道:“罗先生跟几个中国球员打了球,他还跟法国文化部长见了面,报纸上也登了。 ”
“是的,我们看到了,”陈浩说,“你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位跟罗威先生打过球的中国球员?”
“可以,”尼尔爽快地说,“我知道有一个中国球员还在这里。”他一边说,一边从手机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给了陈浩。
两人谢过尼尔,并帮他买了单。尼尔离开后,两人从咖啡店走了出来。咖啡店门口,站著一个亚洲男子,看到他们出来,赶紧扭过身去。
两人没在意,走路回到酒店,马上接通了纽约的电话。
电话那头,林聿龙正在等待著他们的消息。
听完了两人的汇报,林掩饰不住兴奋道:“太好了!这些信息太重要了。罗威在去普罗旺斯之前去了瑞士?有意思!他们在银行见了人,然后,又突然改变行程去了普罗旺斯?”
“是的,我们也觉得很蹊跷。关于瑞士,可能林先生您要再派一个团队去调查了。”陈浩建议道。
“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的。”林聿龙说。
“还有一件事,林先生,”马晓南说,“这次罗威来巴黎,随行人员比以前少了一大半,只有三个随从,包括两个秘书和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其中一个秘书还中途离开了。跟往常出行的阵势相比,很不寻常。”
“你们能不能查清楚中途离开的秘书是谁?去哪儿了?还有,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是谁?”林指示道。
“好的,这也是我们明天的计划,”陈答应道,“听说罗威跟几个中国球员一起打了高尔夫。我们正在想办法跟其中一个取得联系。”

● 7. 绑架
陈浩和马晓南联系上了一个叫方明的高尔夫球员。他也参加了这次公开赛,虽然只获得第九名。两人给他打了电话,约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在Bistro 180见面。
一大早,两人就提前来到了约定的地方。
餐厅里还没有别的客人。两人找了个寂静的角落坐下来。陈浩看看表,7点40分。还早。
从餐厅的玻璃窗望出去,可以看到高尔夫球场的一角。
早晨的球场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著,显得很幽静。远处有球场工作人员开著高尔夫敞篷车来来回回在球场捡球。绿油油的球道四周,连绵起伏的丘陵,利用天然湿地打造的不规则的水道和沙坑相互交错。看来这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专业球场。
”你打高尔夫吗?” 陈浩问马晓南。
“你明知故问啊。”马晓南瞪眼道,“你知道我只买得起赛马票。”
“你要是拿了公开赛冠军,奖金700万美元哦。”陈浩故意挑逗他。
“你先帮我把会员费付了吧,”马晓南扬扬眉说,“那可是富人的游戏。”
两人聊著天,一看时间,已经8点20分了,方明还没有露面。
“我给他打个电话,也许他找不著我们。”马晓南说著,拿出手机,拨打方明的号码。
电话那一头传来机器的回复声:“您打的电话现在没人接,请稍后再拨。”
“奇怪。”马晓南歪歪头道。他又拨了两次,还是同样的回复。
“要不,你给尼尔打个电话问问,看有没有别的联络方式?”陈浩建议道。
马晓南拨通了尼尔的电话:“喂,是尼尔吗?”
“是的。”对方的声音出奇的冷淡。
“我是马晓南。昨天我们见过面。我想问一下,您介绍的方明先生,我们跟他约好今天八点见面,但是他到现在还没来,你有没有他别的联系方式?”
对方停顿了几秒,说:“我不知道。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还有,我昨天说的那些事,不经我的许可,你们不能透露给其他任何人。否则我将追究法律责任。”说完,挂断了电话。
马晓南一头雾水,楞在了那儿。
“怎么回事?”陈浩问。
“真奇怪,他突然说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不允许透露给别人,否则追究法律责任。什么意思?”
“他昨天不还说,如果有其他什么需要,他愿意提供帮助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不知道。”马晓南困惑地摇摇头。他看看表说:“看来方明不会来了,咱们先回酒店吧。”
两人离开餐厅,走上一条大道。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刚走了几米,后面开过来一台越野车。会不会是方明?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越野车开过两人身边,咔地一声横在两人前面。陈和马吃了一惊,停下脚步。车门打开,里面跳出来四个人。陈和马正在想是怎么回事,四个人不容分说,给两人罩上黑头罩,把他们塞进车里。
绑架!两人这才意识到。“你们干什么?!”陈大声叫道。
越野车启动,有个声音用中文对他们喝道:“不许说话,否则杀死你们!”
在一片漆黑中,两人只能感觉到车子左拐右转地行进著。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停了下来。
两人被拖出了车,掀开头罩,发现被带到了一个地下停车场。远处有人拖著行李一边走,一边往这边看。
“不准出声!”一个男子压低了声音在耳边威胁他们说。
这时,另一个男子把车后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行李箱。是陈和马在酒店的行李箱!
一个男人走过来,递给他们两张飞机票,喝道:“你们马上离开这里!滚回你们来的地方去!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你们要是敢报警,小心你们家人的性命!”
说完,把行李箱推给他们,几个男子跳上车,迅速离去。
陈浩和马晓南在震撼和惊恐中,面面相觑。
两人拉著行李,穿过停车场,找到一间厕所。躲在厕所间,陈浩拨通了林聿龙的电话。
✽✽✽
这一天,林聿龙睡得很晚。一整天没有收到陈和马的电话,给他们打电话也打不通,他感到一丝焦急和不安。凌晨,他刚刚躺下,突然接到陈打来的电话,说两人被蒙面人绑架,强行拉到机场,行李也被收拾好,从酒店拖到了机场。他们被威胁必须乘飞机马上离开。
林聿龙感到了震惊!
“他们还威胁说:如果我们报警,我们的家人将有生命危险,所以……”陈浩沮丧地说,“林先生,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林聿龙安慰道,“你们只要安全就好。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香港吧。这些人太张狂了,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放下电话,林聿龙感到全身一阵寒气袭过。两个调查人员竟然在法国被绑架,被强迫离开。这是什么一股什么力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需要掩盖?这更加激发了林聿龙的好奇心。
“一定要调查到底!”林聿龙暗暗下了决心。
手机又响了,是马晓南打来的。
“他们又来威胁你们了吗?”林聿龙问。
“不是的,林先生,”马晓南带著略微颤抖的口气说,“刚才,我在深圳的一个表姐突然打来电话,说她和她丈夫昨天被中国警方抓捕,现在正关在拘留所里。她让我不要插手罗威的事,不要跟你合作,不要被你利用,否则他们就出不去了。”
“有意思!”林聿龙不禁冷笑道,”他们怎么知道你在跟我合作?他们怎么知道是我派你们去巴黎的?”
马晓南没有说话,他无从可知。他和这位表姐已经多年不联系了。
“好,不要担心,”林聿龙安慰他说,“你们暂时不要再参与此事了,先回香港吧。一路平安!”

● 8. “贝多芬”、“莫扎特”和“巴赫”
通过麦肯修律师的介绍,林聿龙很快找到一家私人侦探公司—纽约高盾,总部离林的办公室只有两条街。林带著助手亲自拜访了这家公司。
留著齐耳短发,穿著精练套装的总裁爱莉斯·布兰德女士抱著厚厚一叠资料,带著两个同事,走进了会议室。
双方互相自我介绍之后,布兰德女士开始讲解公司的业务。
“我们纽约高盾的侦探业务已经有60多年的历史了。我们的私人侦探都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得到过纽约警察局的高度评价。我们的业务范围很广,包括监控、庭前调查、犯罪现场调查、预审准
、诉讼支持、刑事和民事调查、婚姻不忠、知识产权、背景调查等等。在这些方面,我们都是行业中最棒的!”总裁一口气不歇地介绍道。
“谢谢,布兰德女士,” 林聿龙微笑著说,“你们公司有多少私人侦探?”
“叫我爱莉斯,”总裁说,“我们有150多个,遍布全国各地,负责不同案件的调查。您最需要的是哪方面的调查?”
“我们最需要的是刑事调查和背景调查。”林毫不犹豫地说。
“没问题。我来给你介绍几个,”总裁说,“他们都是美国最棒的刑事侦探。”
她翻开厚厚的资料册,取出几张个人简历,一张一张地递给林:“这个是保罗·赫利先生。他曾经是纽约警察,退休后加入我们公司。他对刑事犯罪,民事犯罪都有丰富的经验。”
林接过简历。左上方有一张照片。他看到一张长著浓密的头发,眼光犀利,成熟又英俊的脸。
爱莉斯又递给他另一张简历,说道:“这个马克·勒纳德先生原来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是寻找失踪人员,调查不忠问题的专家。”
林还没看完,爱莉斯又递上来另一张简历说:“迪兰·皮尔森先生,以前在美国测谎协会工作过,是慌言检测,背景检查和电子窃听保护的专家。”
林笑了:“我们确实需要谎言检测,就是不知道人家配不配和。”
“如果嫌疑犯被传唤到法庭,需要进行谎言检测,他们就必须配合。”爱莉斯解释道。她又取出一张简历,接著介绍说:“这个是凯文·沃尔夫先生。他善于商业公司的背景调查和保险欺诈调查。还有这个,布鲁斯·卡尔曼先生,虽然比较年轻,但是他谨慎可靠,在信息收集和提供安全技术方面是最棒的。”
林接过简历。凯文是一个黑人侦探,长著一张诚实的脸。在布鲁斯的简历上,他看到一张目光坚定的年轻欧洲人的脸。
“还有这个,”总裁继续说道,“柯尼·谢尤先生,以前在国土安全部工作,退休后也加入了我们的团队,他是预审调查方面的专家。”
“预审调查包括什么方面的调查?”林问道。
“包括会计的法务调查,保险欺诈调查,赔偿欺诈调查,等等。”
“太棒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请问您想调查的是哪个州?因为不同的州有不同的司法规定。”爱莉斯一边翻著资料一边问道。
“我想调查的不在美国,在法国。”林抬起头,对爱莉斯说。
“法国?” 爱莉斯扬了扬眉。
“是的,法国。有什么问题吗?”林问道。
“技术上没有。我们的私人侦探全世界哪儿都可以去。法国跟美国有司法合作协议,必要的话还可以申请纽约警察署驻巴黎办事处的协助。但是—” 爱莉斯停顿了一下说,“我想提醒您:因为牵扯到司法管辖权的问题,在国外发生的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不一定能在美国州法院和联邦法院立案。”
“这个我知道,”林微笑著说,“不过谢谢你的提醒。另外,关于背景调查,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好的,洗耳恭听。”
“我们想调查一个叫罗威的中国富豪的背景资料。他是煌龙航空集团的前总裁。上个星期他在法国身亡,媒体报道说是意外事故,但是有很多疑点。我想派人去他的死亡现场做调查,但是,也需要他本人和公司的背景信息,包括他所有的活动轨迹,煌龙航空集团在中国和海外的重大活动,所有公开的和未公开的信息,全都要。”林展开双手说道。
“没问题,”爱莉斯点点头,“我们在全世界都有独自的调查网和信息渠道,包括中国。当然在中国的调查,因为政府的管控和保密系统,不那么容易。但是,我们有办法。”总裁自信地说。
“你们有什么样的信息渠道?”林好奇地问。
“这个你最好不要问,”爱莉斯咧咧嘴说,“这是我们的业务。但我们保证会给你满意的结果。”
“明白了,” 林微笑著点点头, “你们的侦探会法语吗?”
“我刚才给你说的保罗和布鲁斯都是法裔美国人,还有这个马克,迪兰,都是欧洲移民,法语没问题。”
“太棒了!” 林高兴地说,“费用方面你们是什么规定?”
“我们按天数计算,在海外调查,每人每天是1000美金,旅费和住宿费另算。
“没问题,我需要六个私人侦探,两人一组,分别前往巴黎、普罗旺斯、和瑞士。”
“好的。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爱莉斯自信地说。
“希望如此,”林说,“因为我给他们每人每天1500美金。”
“真的吗?”爱莉斯睁大了眼睛。她从没见过一个主动加价的客户。
“当然,因为这个案件很特殊。”林说。
“我相信他们将全力而为。”爱莉斯说。
“谢谢,爱莉斯,非常高兴跟您合作!”林伸出手去。
“这是我们的荣幸,”女总裁握住了他的手,“我会让六位先生明天到您那儿去,听从您给他们布置任务。”
✽✽✽
第二天,林聿龙在宽阔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侦探公司派来的六位侦探。
详细询问了每个人的经历后,林给他们讲诉了罗威事件的概况和调查内容。最后,他决定:马克和凯文前往巴黎,接替陈浩和马晓南的工作,继续调查罗威在巴黎期间的活动轨迹;保罗和布鲁斯前往普罗旺斯,调查死亡现场;迪兰和柯尼前往瑞士,调查罗威在瑞士的行踪和金融背景。
为了安全起见,巴黎、普罗旺斯、和瑞士的调查小组将佯装游客,行动代号分别为:“贝多芬” 、“莫扎特” 、和“巴赫”。
送走六个人,林聿龙斜靠在宽大的皮椅里,继续思考著。
他想起昨天侦探公司老板提醒他的话:“因为涉及司法管辖权的问题,在国外发生的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不一定能在美国法院立案。”

应该仅仅是一个立案的问题,他想。应该让更多的人来关注这件事,参与讨论,形成社会热点,这样,才会最终有助于揭示真相。
这时,他想起了那个《邀你畅谈》节目。对,社交媒体!
他打开推特账号,发了一个推文:“煌龙航空原总裁罗威为什么会死?他真的是意外跌落死亡吗?”
很快,有人在他的推文下评论道:“罗威的死有什么新进展吗?”
林聿龙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很快就会有的。”他自言自语道。

● 9. 奔牛村
保罗和布鲁斯乘坐的航班在布鲁塞尔转机后,第二天上午到达了马赛机场。两人租了一台雷诺轿车,设定好GPS,开往奔牛村。他们已经打听到,罗威死前下榻的酒店就在奔牛村。
7月中旬的南法,天气已经非常炎热。
汽车离开机场,穿过城市,走上A51国道,周围开始出现田园风光。对久住在纽约的保罗和布鲁斯来说真是难得的迤逦风光。
远处连绵的山丘下,绿色的葡萄园,金黄色的油菜花田,紫色的薰衣草田,红色的野罂粟花田,在一望无云的蓝色天空下,清新怡人,让人联想起梵高色彩斑斓的一幅幅名画。
“梵高曾经住过的地方是不是这一带?”保罗扭头问正在开车的布鲁斯。
“不是。他住的地方叫阿尔勒,要往西走。”布鲁斯回答。南法是他祖母的故乡。他小时候也来这里住过,所以比较熟悉。
“你看过那个电影《弗洛莱特的农夫》吗?” 保罗又问。
“当然,”布鲁斯微笑道,“那是上集,还有一部下集,叫《曼侬的水源》。我更喜欢下集。看一个漂亮的女孩复仇,总是很过瘾。”
“那个电影就是在普罗旺斯拍的吧?”保罗确认道。
“对,但是那个山村叫拉特尔,在马赛附近,跟我们去的奔牛村有点距离。“布鲁斯一边望著窗外一边说。
奔牛村位于南法普罗旺斯的东北部,曾经是罗马教皇的领地。因为经常受到周围蛮族的侵略,守护人带领村民们用石头建起了坚固的城墙和城堡以抵御外敌。几百年后,很多城墙已经松散破旧,成了游览古迹。保罗很庆幸自己出发前做了点功课。
前面车辆开始多起来,车开始减速。
“我们到哪儿了?”保罗问。
“前面是普罗旺斯艾克斯,以前是普罗旺斯的首府,是个比较大的城市。到奔牛村还有一半的距离。”布鲁斯说。
半个小时后,GPS把车子带进一条狭窄的小路,两边是石墙。徐行了几十米,一扇酒店的大门出现在左手。GPS显示目的地到了。大门旁边挂著一个牌子,上面写著:奔牛村酒店。
“就是这儿了。”布鲁斯说。
酒店的铁门感应到汽车,徐徐打开,布鲁斯把车开了进去。左手边有一个停车场,布鲁斯找到一个车位,把车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取出行李,走向室外登记处。登记完毕,服务员带著他们走向酒店主楼。两人拖著行李跟在后面。
这是一家典型的乡村酒店。一丛丛的花圃种著各种食用花草。紫色的薰衣草正在盛开。球形的盒子树和细长的意大利柏树点缀四周,错落有致,显示出酒店主人的独特匠心。

务员带著两人来到一个门上写著“鹦鹉”的客房前,为他们打开房门。推门进去,是一个大套间,上下两层。下层是一个长沙发,可以摊开当床。上层像一个阁楼,有另一张床。这个大套间可以舒适地睡两个人。
房间连著一个落地玻璃窗,外面是一个阳台。推窗出去,走到阳台上,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走,咱们出去转转。”保罗建议道。
两人来到酒店大堂。大堂静悄悄的,除了一两个服务员偶尔走过,没有别的客人。大堂入口处有一个壁柜,里面收藏著各种葡萄酒。在壁柜的上方,保罗看到一个摄像头,应该能拍摄到从大堂经过的所有客人。
走出大堂,再次经过停车场,他们注意到,面对停车场的墙壁上挂著另一个摄像头,应该可以拍摄到进入酒店的所有车辆。
两人绕到酒店的后院。那儿也种满了鲜花和灌木,中间有一个游泳池。灌木丛后面,一位花工正在除草。
站在游泳池旁边远眺,可以看到远处的一座高山。山上绿树环绕,白色的石头房子点缀其间,错落有致。山顶上露出一个尖尖的塔顶,应该是一座教堂。
“那应该就是奔牛村。”布鲁斯对保罗说。这跟他在谷歌地图上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
转到酒店侧面,他们看到一个后门。外面停了两台货车。看来这个后门是送货通道。门上方,他们看到另一个摄像头。
布鲁斯向保罗竖起三个手指,保罗点点头。他们已经确认这家酒店前后有三个摄像头。
后门半开著。两人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通道,两边摆满了各种箱子和货架。一个穿著工作服的服务员正在收拾东西,扭头看见了他们,显得很意外。
“对不起,我们走错路了,”保罗抱歉地说,“我们以为这里可以抄近路回房间。”
“哦,没关系,” 服务员说, “你们从这里穿出去,就是大堂。”
“谢谢!”保罗和布鲁斯径直走出了通道。在通道尽头,他们看见墙角还有一个摄像头。
两人回到大堂,注意到大门旁边立著一个牌子,上面写著:“奥斯汀之家”。这应该是一个餐厅。两人正感到饥肠辘辘。
一个穿著整洁工作服的服务生把他们带到一个餐桌前坐下,并递上了菜单。一个穿著黑色西装,打著领带的男子走了过来。
“欢迎,先生们!”他热情地招呼道,“我是这里的酒店经理。”
“你好。”保罗也微笑著回应。
“午餐吃点什么?我们有美味色拉盘,松露披萨,马赛洋葱饼,高原汉堡包,黑猪火腿拼盘,和沙丁鱼拼盘。”
保罗笑了:“你们这儿的菜都很特别啊。”
“当然!我们用的都是当地最有特色,最自然的食材,好吃又健康。” 酒店经理自豪地说。
“给我来一份松露披萨吧。”保罗说。
“您呢,先生?”酒店经理转向布鲁斯。
“我要一份马赛洋葱饼。”
“好选择!饮料喝点什么?”
“我要一杯苏打水。”保罗说。
“我也是。”布鲁斯附和道。
“好的,马上就送来。”酒店经理说完走开了。
环顾四周。餐厅里摆著六张圆桌。墙上挂著几幅风景画。四周看不到摄像头。从拱形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后院的游泳池,周围环绕著鲜花和灌木丛。真希望能在这儿优雅的乡间悠闲地度假啊,保罗心想。但是,他们是来工作的。
午餐很快送来了。除了他们点的菜,酒店经理还送来了一盘面包条和鱼酱,旁边用薰衣草点缀著。
“这是大厨免费送给你们的。”酒店经理解释道。
午餐确实美味。两人很快吃完了。
正在等账单的时候,一个穿著白色围裙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吃得还满意吗?”他问。
“很满意,谢谢。”保罗说。
“我叫奥斯汀,是这里的大厨,也是酒店的老板。”中年男子说。
“谢谢你的面包条,很好吃。”布鲁斯说。
“不客气。你们在这里住吗?”
“是的。”保罗回答。
“住几天?”
“三个晚上。”
“哦,那你们可要尝尝我做的晚餐!会跟你们在其他地方吃到的不一样!”
“一定!” 保罗点点头,“我想问一下,奥斯汀,你们这儿附近有教堂吗?”
“我们这儿有两个教堂,”老板介绍道,“一个在山脚下,叫新教堂。一个在山顶,叫老教堂。老教堂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新教堂只有不到150年。但是老教堂需要重新翻修,所以现在很少开门,村里主要的宗教活动都是在新教堂举行。”
“你说的老教堂,离这儿有多远?”保罗又问。
“开车过去也就几分钟吧。但是你们下了车要爬一段很长的石阶。走路过去的话有一条小路可以爬上去,大概要15分钟。”老板停顿了一下:“你们第一次来这儿?”
“是的。”
“是来观光吗?”
“也算是吧。”保罗答道。老板看起来是个好人,他不想撒谎。
老板见状,没再追问。

● 10.死亡之路
离开餐厅,两人决定驱车前往高教堂。
布鲁斯在地图上测了一下,从酒店到山顶教堂,直线距离约787米。
外面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万里无云。
在GPS的引导下,车子从停车场左拐出了大门,开上了一条山路。两分钟后,车子开进一条狭窄的街道,两边都是石头房子,古老却坚固。有的门边种著鲜花,或者缠绕著葡萄藤。路边有几个老人站著聊天,不知道说著什么高兴的事,互相拍著肩膀。
保罗想起彼得·梅尔的小说《普罗旺斯的一年》,描绘的就是这一带的乡土风情。确实,这里跟纽约大城市不同,居民之间就像一个大家族,互相熟知,一个新闻靠聊天很快就能传遍全村。如果不是来勘察一个死亡现场,他一定会爱上这个地方。
布鲁斯放慢了车速。他注意到道路左边有一个狭长的停车场,有大大小小九个并排的车位,但是都停满了车。
保罗看了一下电子表,从酒店出发到达这里,大约2分20秒。
因为找不到车位,布鲁斯继续往前开,然后又倒回来。来来回回转了20分钟,好不容易有一辆车离开,腾出一个车位,布鲁斯赶紧把车停了进去。
下了车,两人正在犹豫从哪儿上山,从后面走过来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
“请问先生,听说这里前一段时间有人跌落死亡了,您知道吗?”保罗问。
老人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您知道是在哪儿跌落的吗?”
老人看了看两人,用手往上指了指说:“在老教堂附近。”
“请问去那儿怎么走?”
”我正好也要去教堂,你们跟著我吧。”
“哦,那太好了。”
两人跟著老人,往前走了五十米左右,来到一个拐角处。道路左边有一家餐厅,老人往右拐,带他们进入一个石拱门。
拱门入口处的墙上挂著一个牌子,上面写著“白色忏悔之路”。
这儿,应该就是那条不归路的入口处了。两人同时看表,开始计算时间。
走进拱门,是一条鹅卵石铺的上坡路,道路狭窄,只有一辆车的宽度。继续往前走,道路两边是鳞次栉比的石头房子。房子彼此紧挨著,开著大大小小的门窗,有的正对著邻家的院子。野花在墙根随处开著,古朴,幽静。
这些石头房子坚固牢靠,冬天可能会比较寒冷,但是便于抵挡这一带著名的西北飓风,保罗边走边想。彼得·梅尔在他的书中就描述过那个可怕的飓风。
道路的右边出现了一扇铁栏杆做的门,看进去里面有一个院子,中间有一个两层的楼房。二楼的窗户开著,有人似乎正站在窗前向外观看。
走完了鹅卵石路,他们上了一个小平台。老人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两人也驻足四周观看。远处,可以看到绿油油的群山和山谷。抬头看,万里无云的蓝天下,高大的雪杉映入眼帘。隐约可以看到教堂的墙壁了。
老人往右拐,走上另一段石阶。这一段石阶比刚才的鹅卵石路更加陡峭,大概有45度的倾斜度。保罗一边爬一边数著,78,79,80!80个石阶。爬完最后一个石阶,他们上到了另一个平台,来到了山顶。烈日下,两人已经开始出汗。
保罗看看表,3分钟26秒。
平台左侧是一个教堂。这应该就是老教堂了。教堂的大门紧闭著。再往左去,有一个观望台,路边有厚厚的灌木丛。老人径直往右走去。走了十多米,停下了脚步。
“就是那里,”老人手指下方说。两人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段下行的石阶,两侧都是高墙。在石阶尽头,有一块狭窄的空地。
“那儿,就是中国人摔死的地方。”老人平静地说。

● 11.矮墙
两人走下石阶,来到墙脚下。
石阶宽约2.5米,一共32格,两边都是高墙。墙角是一个狭窄的空地,一边是上行,通往教堂,另一边是下山的通道。这条小路在教堂关闭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来。这是一个隐蔽性极好的拐角。
不是当地人,绝对不可能知道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保罗心想。
墙根有一块突出的方形石头,上面摆著几束晒得干瘪的野花。
站在墙角抬头看去,面前的这堵峭壁目测约9米高。从上面跌落下来,如果头部落地,可能会导致昏迷不醒甚至死亡,但如果双脚落地,可能会造成骨折或重伤,保罗一边观察一边想。
两人走上石阶,想到高墙上面去看看。
老人还没走,站在教堂墙边的一棵树荫下。
“今天教堂开门吗?”保罗问道。
“今天星期一,应该开门,我再等等。”老人朝他微笑了一下。
”这里以前也有人从墙上跌落过吗?”保罗又问。
“没有,”老人摇摇头,”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您有看见什么吗?”
“没有,我当时不在这儿。”
“那里面是什么地方?”保罗指著几米外的一个石拱门问。
“那里面以前是一个墓地,现在是一片空地,”老人说,“那个中国人就是从那里面掉下去的。”
两人谢过老人,走向墓地。
穿过一个低矮的石拱门,他们走进一片空地,四周看不到墓碑。地面有裸露的泥土和乱生的杂草。空地四周稀稀拉拉地长著几棵松树。正对著拱门,是一堵矮墙。
两人走近矮墙。墙高约一米多,齐腰,由白色石灰石堆砌而成,表面颜色已经发黑,还有黄色的斑点,应该是潮湿条件下生出的霉菌干燥后留下的痕迹。这应该是一段古城墙破损后的残垣断壁。
站在矮墙前远眺,前方是绵延的群山。“那应该就是雪松林了。”布鲁斯说。
这一天晴空万里,在蓝天的衬托下,远处的山林显得幽深而宁静。但是,除了一片绿色,看不到任何特别的景致。
矮墙表面凹凸不平,俯身往下看,就是罗威跌落的地方。
“报道说,这堵墙有15米高,我来测量一下。”保罗说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电子测量仪,从墙的边缘对准下面的石板地,按下读数键。
“8.4米。”他对布鲁斯说。
他又测量了矮墙的高度,1.1米。表面宽度,约47厘米。
“谁会爬上这堵墙去拍照?”布鲁斯拍拍齐腰高的墙质疑道,“这堵矮墙既不遮挡视野,背面又没有任何特别的风景。即使想拍照,用得著爬上去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保罗说,“你看!”他用手推了推墙砖,砖头摇动起来。“这么不稳定的地方,我不相信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爬上去。即使是我调皮的儿子来这儿,也不会干这种傻事。”
“还有报道说,罗威为了爬上这堵矮墙,还助跑了两次,真是荒唐!”布鲁斯摇摇头,嘲笑道,“这里哪里有助跑的坡?而且矮墙后面就是悬崖,助跑跳上矮墙,借著冲力就会掉下悬崖。谁会这么傻?”
保罗站在矮墙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粉红色的蝴蝶飞了过来,落在保罗的肩膀上。蝴蝶硕大,展开翅膀有手掌那么宽。布鲁斯也看见了。保罗一扭头,蝴蝶马上飞舞起来,在两人身边盘旋。这么大的蝴蝶,他们从来没看见过。
两人从各个角度拍下矮墙的照片,发给了林聿龙。
走出空地,两人再一次走下石阶,来到罗威跌落的地方。
地上很干燥,看不到一丝血迹。
他们又在墙根从不同角度拍摄了照片,发给了林。
抬头往上看,保罗试图想象罗威从上面跌落下来的情景。
“如果按照报道所说,他爬上那堵墙想拍照,但因为没有站稳而失去重心掉下来的话,应该是双脚先落地。”保罗分析道。
这时,啪嗒啪嗒,天上落下大滴的雨滴,打在保罗的脸上。
“下雨了?”保罗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疑惑道。
布鲁斯也感觉到了。
他们离开现场,走上石阶,回到教堂边。奇怪的是,雨滴马上消失了。仰望天空,依然是晴空万里。
老人已经
见了。教堂的门半开著,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教堂里灯光幽暗,两三个人坐在前排的长凳上低头祷告。给他们带路的老人也在其中。
教堂左侧有一个圣母玛丽携圣子的祭坛。拱形的天花板和花饰窗格显示著典型哥特式建筑的特色。四周的石墙和天花板上有很多脱落变色的地方,述说著这个教堂久远的历史。
两人没有再打扰老人。他们离开教堂,从原路拾阶而下。
下坡显然容易得多,不到一分钟就回到了拱门。两人决定再测一遍上山的时间。
在拱门设定好时间后,按正常步行速度,再次爬到山顶,3分10秒。也就是说,从酒店开车到半山腰,下车后步行到拱门,再从拱门爬坡到教堂,正常情况下,只需要不到八分钟的时间。但是,在拱门附近能不能找到停车位是关键。
下了山,两人开车回到酒店。晚餐时,他们又见到了健谈的老板。
“你们去教堂了吗?“老板问。
“去了,我们去了老教堂,看起来确实历史悠久。”保罗说。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不久前,那附近死了一个中国人,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老板直言道,“是一个中国的亿万富豪。他死之前就住在我们这个酒店。”
保罗和布鲁斯互看了一眼。看来他们来对地方了。
“说实话,我们是死者的家属派来了解情况的。”保罗说。
“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普通的游客。”老板笑道。
保罗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然后问道:“那个中国人在这儿住宿的情况,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可以,但是他在这儿只住了一个晚上,”老板说,“你知道谁更了解情况吗?你们去教堂的路上,有一个叫卡拉峰的餐厅,那里有一个伙计叫卡洛斯,他是第一个去现场的目击者,你们应该去问问他。”

● 12.餐厅伙计
第二天一大早,保罗和布鲁斯找到了卡拉峰餐厅。这是一栋灰色的石头房子,就在拱门对面。在外墙的屋檐下,他们看到了一个摄像头。
两人推门走进餐厅。餐厅里有七八张桌子,还没有客人。
“早上好!”保罗大声打著招呼。
“你好。”一个留著花白胡须的中年人站在柜台里面,微笑著回应道。
“我们想找你们的经理。”保罗说。
“我是这里的老板,叫戴尔蒙。请问有什么事?”他一边说著,一边摘下眼镜,放下手中的账本。
“你好,戴尔蒙,”保罗说著走上前来跟他握手,”我们是从纽约来的。前一段时间,这上面的教堂附近有一个中国男人跌落身亡了,您听说了吧?”
“是的。” 戴尔蒙的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
“死者的家人派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个叫卡洛斯的小伙子当时去了现场,我们能不能跟他谈谈?”保罗解释道。
“当然。我看看他在不在。”戴尔蒙说著,朝楼上大声喊:“卡洛斯!卡洛斯!”
很快,一个长著卷卷短发的年轻人走下楼来。
“你叫我?”年轻人问道。
“这两位先生是从纽约来的,他们想打听那个中国人的事。”戴尔蒙对他解释道。
“嗨,卡洛斯。”保罗走上前,向他伸出手。
“嗨。”卡洛斯回应道。他把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跟保罗握了握手。
“听说你当时去了现场,能不能带我们去那儿看一看?”保罗问。
“好的。”卡洛斯有点迟疑地答道。自从那天看到那难忘的一幕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三人走出餐厅,朝拱门走去。
“那天,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到这个中国人的?”保罗边走边问。
“那天早上,我在这里干活,看到一群人路过这里,都是亚洲人,或者是中国人吧。那个男人也在其中。”
“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还记得吗?”
“有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你以前见过他们吗?”
“从来没有。”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们进了拱门,上山去了。我想他们可能是去拜访什么人吧。”
“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
“因为当时教堂没有开门,所以不大可能是去教堂。”
“当时是早上几点钟,你记得吗?”
“10点半左右吧,记不太清了。”
“后来呢?”
“过了大概四,五分钟,我在店里,突然一个女的跑进来,大叫说:‘快叫消防队,他要跌落下来了!’我一看,就是刚刚路过的那个中国女子,她当时穿著一条红色的连衣裙,我印象很深。”
“等一下!你说,这个中国女子当时告诉你说:‘他要跌落下来了!’她说的是法语吗?”
“是的。”
“她用的是将来时?”
“对。可能是外国人,语法不准吧。反正我当时也没多想,我就问谁要跌落下来了?她说是煌龙航空的老板。我又问在哪儿,她说在教堂后面的墓地下面,我就径直跑过去了。”

● 13.目击者
三人穿过石拱门,走上蜿蜒曲折的石板路,爬到山顶,来到中国人跌落的石阶下。
“就是这儿。”卡洛斯说。
“你到达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保罗问。
“我看到三个男人。”
“是之前路过你们餐厅的那几个人吗?”
“是的。”
“他们不是一共有四个男人吗?”
“嗯,我也不知道另外一个男人到哪儿去了。” 卡洛斯耸耸肩说。
“那,当时那三个男人都在做什么?你能不能演示一下?”
“好的。” 卡洛斯说著,走到墙根下突起的石头旁,仰面躺下,头枕在石头上。
“当时罗先生就这样躺著,头耷拉在一边。我看到他还在呼吸,他的嘴唇在蠕动,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先生?”
“当时他身边的两个男的一直叫他‘罗总’,‘罗总’,后来我看电视知道,他就是罗先生。”
“那两个男的当时在干什么?”布鲁斯问。
“他们一边一个,蹲在罗先生的两侧。其中一个用手在掐罗先生的脸。”
“掐他的脸?”布鲁斯惊讶地问。
“可能是想唤醒他吧。”
“那罗先生醒过来了吗?”
“没有。”卡洛斯摇摇头。
“然后呢?”
“我以前在消防队干过,受过急救训练,所以我知道一些急救常识,”卡洛斯说,“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先给病人解开皮带,松开衣服,让他的身体斜躺著,这样口水可以从嘴里流出来,避免堵塞气管,导致缺氧死亡。所以我就动手帮他把皮带解开。当时,他的左手放在肚子上,右手摊开著。”
卡洛斯一边演示著,一边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在餐厅门口看见罗先生的时候,他的左手小指上带著一个大戒指,胸前戴著一串佛珠,腰间还系著一个腰包。但是当我给他解皮带的时候,那些东西都没有了。”
“哦?”保罗惊异地问道,“你看到有谁拿走了吗?”
“没有。我看到在墙根放著一个黑背包,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面,”卡洛斯说,“我当时也没多想。我伸出手去,想把罗先生的头给扶正,把他的身体倒下来,但是马上被那两个男人给阻止了。”
“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说著中国话,我听不懂,但是意思就是不让我碰他,所以我就止住了。”
“你记得那两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嗯,他们一个穿著黑色短袖T恤,另一个穿著白衬衫。其他的,不记得了。”卡洛斯回忆道。
“你记得罗先生当时穿什么样的衣服?”
“他好像穿一件粉红色的马球衫,一条灰色短裤。跟之前我在餐厅门口看见的一样。”
“你当时在地上有没有看到什么血迹?”
卡洛斯想了想说:“没有。”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大概十多分钟吧。后来我的老板赶来了,我就回去了。”
✽✽✽
三人回到卡拉峰餐厅。餐厅老板走上前来。
“怎么样,看到了吧?”他问。
保罗点点头,问道:“后来你是不是也去了现场?”
“是的,” 戴尔蒙说,“天哪,他们给一个要死的人扎针灸!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看到他们给罗先生扎针灸?”
“没错!”戴尔蒙叫道,“一个男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我一看,里面是一排针。他一根根地取出来,扎到那个要死的中国人脸上。给一个要死的人扎针灸?真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他在罗先生的脸上扎针灸?”
“脸上,嘴唇上,全部扎满了!简直不可思议!”戴尔蒙一边摇头,一边激动地说。
“他们说什么了吗?”
“他们说的是外语,我听不懂。”
“您在那儿呆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他们
让我碰他。”戴尔蒙又摇摇头。
“那您什么时候离开的?”
“后来我听到消防队的车来了,我就离开了。”
“您离开的时候,罗先生还活著吗?”
“好像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已经在翻白眼了。”
“您记得您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布鲁斯问。
“我不记得离开的时候是几点,但我回到餐厅的时候留意了一下时间,大概是11点32分左右。”
“从教堂下山最多需要两分钟,也就是说,您离开的时候大概11点30分左右。”布鲁斯分析道。
“嗯,差不多。”戴尔蒙点点头。
“谢谢你,戴尔蒙。”
“不客气。真是不可思议。这样的事我以前从没见过。”
保罗想起了什么,又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录像监控器?”
“有的。”餐厅老板答道。
“我们能不能看一看监控录像?我们只想看7月3号早上的那一段,看看罗先生一行从这里路过的时候有没有被拍下来。”
“很抱歉,”老板耸耸肩说,“你们来的不巧,监控器被警察拿走了。”
“被警察拿走了?什么时候拿走的?”保罗惊讶地问。
“事发第二天警察就来了,说正在调查这个事故,需要看这里的监控录像。他们把整套设备都拿走了。”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送回来?”
“没有,”老板摇摇头说,“不过,如果送回来了,我可以通知你们。”

● 14.老教堂
第二天一早,保罗和布鲁斯又来到山顶。他们想打听一下事发当时,附近有没有更多的目击者。
教堂的门半开著,他们推门走了进去。
教堂里空荡荡的。
一个穿著便服的年轻人在神坛前面摆设著蜡烛,看到保罗和布鲁斯,就停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
“你们好!”年轻人微笑著给他们打招呼。
“您好!”保罗和布鲁斯回应道。
“你们是游客吧?”年轻人问。
“这么明显么?”保罗咧咧嘴说。
“这里的当地人我都认识,所以……”年轻人解释道。
“哦,确实,我们是从纽约来的。”保罗说。
“欢迎,我是这里的管理员,叫皮尔。”年轻人说著,伸出了手。
“我叫保罗,这是我的朋友布鲁斯。很高兴见到你。”保罗跟他握了握手,随后问道: “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里吗?”
“当然,”年轻人爽快地说,“这座教堂最初是10世纪左右建的一个小礼拜堂,后来经过多次扩建而成。”
保罗和布鲁斯一边听著他的介绍,一边环顾四周。
“普罗旺斯一带以前是古罗马帝国的势力范围,”皮尔说,“所以这里的文化和建筑都深受古罗马帝国的影响。很多建筑的门,窗都呈圆拱形,就是其特色之一。”
保罗点点头,他想起卡拉峰餐厅对面的那座拱门和墓地拱门。
“但是后来,这里又受到哥特式建筑的影响。所以你看,”皮尔指著教堂天花板说,“这个教堂的屋顶图案,一半是罗马式的圆拱形,一半是哥特式的尖拱形。两者自然地结合在了一起。”
保罗和布鲁斯抬头看屋顶。屋顶和四周的墙壁多处已经剥落变色。
“这里很多地方都需要翻修吧?”布鲁斯问。
“没错,我们已经在做了。你看,我们的木板凳全都换新的了。”皮尔带著自豪的口气说。
“现在这里还做弥撒吗?”布鲁斯问。
“做,”皮尔说,“这里每周一,三,五下午开门,节假日做弥撒。但是,我们现在只有一个神父,他在奔牛村和阿普特一带的三个教堂里巡回主持弥撒,所以,不是每周都来。”
保罗怔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7月3日罗威死亡当天是星期二,教堂不开门。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到山上来。
看来,安排罗威上山的人对这儿非常熟悉。
“想问你一件事。”保罗说。
“您说。”皮尔面带微笑道。
“前几天有一个中国人在这里出事了,是吧?”
皮尔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是的,那真是一个悲剧,”他说,“这样的事情在这儿还是第一次发生。”
“当时,教堂里有没有人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保罗问。
“事故当天教堂不开门,不会有信者来。所以……”
“那他死后,有没有人来调查?”
“你们是我碰到的第一个,”皮尔说,“但是,那个中国人的家人来找过我们。他们想在这里给死者做一个佛教超度仪式。”
“佛教超度仪式?”保罗惊讶地问道。
“对。那个中国人听说是一个佛教徒。这里是天主教教堂。但是主是慈悲宽大的。为了让死者之灵早日得到安宁,神父同意把这个场地提供给他们。”
“仪式是哪一天举办的?”布鲁斯问。
“本来定在7月7号。但是,仪式没有办成。”
“为什么?”
“当天,来了两个中国人,说是中国政府派来的,威胁说不准办,否则有严重后果。所以,就取消了。”皮尔叹了一口气说。
三人走出教堂大门,来到平台上。一只粉红色的大蝴蝶出现在他们面前,上下翻飞,跟前一天保罗和布鲁斯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们这儿的蝴蝶真大啊。”保罗感叹道。
“这只大蝴蝶,以前从来没见过,”皮尔盯著蝴蝶说,“是最近才出现的。”

● 15.警察的父亲
保罗和布鲁斯离开教堂,下了山。
路上多了很多行人,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去。两人很好奇,决定跟著他们去看看。
随著人流,他们来到了一个热闹的集市。当地的农民带来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色彩缤纷的鲜花和各种土特产,摆满了街道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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